公叔夜

一看就知道,是一个绝望的文盲写的

[法青元旦30h/20:00]护 戒3.十番显见

        季还真颤抖着为她穿上衣裳,将扣系的死紧,却因用力过大扯断了。 

 

  他知道小青那一晚对他的态度是受到狐妖幻术的影响,他全都知道,所以心中酸苦。


  他不能因为自己佛心不坚就拉她下水,如果她们在一起,所有人都会视她为诱惑僧人的妖女。他知道小青有多厌憎这一切。 

 

  现在的她只不过是个在迷茫中摸索的人,缘聚离分,他迟早会明白如今的感觉只是一种欺骗……


  他甘愿沉沦,只想沉默的守护在她身旁边,弥补犯下的过错,直到梦醒。


  在游荡期间小青醒过来几次,似乎在和狐妖争夺躯体。他尝试了曾经学过的所有手段,都没能帮到她。终于,季还真决定使用佛门秘术。


  他带着失去意识的小青来到草浪绵延的望涯峰顶,那里有一座小庙,季还真在这里住下来。他买来生活物品,每日祈祷、施法、抱着她说话。


  他一次次在心中祈求。佛啊,若我如师父所说的一样是佛子转世,那么我愿与她一同承受您的雨露恩泽,哪怕她醒来之后,再也与我无关。


  过去很多天,直到和尚形容枯槁,怀里的人终于短暂地清醒。


  “狐妖现在被我用离魂灯压抑住魂魄,你也一样,接下来我会用佛门秘法增强你的躯体意识,只有一次机会。”


  他道:“那很疼,只要你能忍下来,比狐妖先忍下来,就可以夺回身体了。”


  “这样啊……”小青声音轻飘飘的,像下一秒就散去的晨雾:“有人成功过吗?”


  “……师父教我时说过,此法自开创以来,只试过三次,其中只有一人成功。”因为没有人愿意把自己的法力与性命交给一个素不相识的妖,最后他们都躲不过内心的怯懦,遗憾的死去了。 

 

  他不知道自己独自施展会有什么样的后果。


  “那我只期望你是里面学得较好的那一个。”


  “我会在你背上刺青,你和狐妖都会有意识,无论多疼,你要忍住。”


  “忍不住的话,我就死了是吗?”小青喃喃道:“这样似乎也挺好……反正我除了姐姐,也没有家。”


  她肆意哭起来,像个孩子。


  “不……我……四海为家!”


  “忍一忍。”


  就当是,为了我。


  似乎看出了他抿唇不语的表情背后藏着的话,小青道:“手不许抖啊和尚,图案的话……”


  蛇妖调皮地笑,眼中含泪:“为我刺一个摩登伽女吧。”


  季还真点头,为她抹去眼角的泪珠。


  他说:“好。”


  那天起,她躺在塌上不眠不休,任由僧人将饱含墨汁的针一点点扎进皮肉。细长有力的手指千万次起落在她光洁的背后,缝缀起丝丝无声颤栗地快感。


  僧人背后的刺青纹路化作金色液滴在笔下构成了复杂繁巨的脉络,高高举起浪花顶上的摩登伽女。历代佛法大成的祖师的精魂聚集于未来的金山寺主持,令他周身燃烧着三丈离火。


  半梦半醒间,那靠近的面容逐渐清晰,僧人宝象庄严,半垂的眸子睁开,带着审判一切地力量。他的手中凝聚起黄金般的气息和古老的经文,缠绕在针尖,包裹着朱红颜料刺进她的皮肤中。


  在疼痛时,小青感觉到有一阵清凉的风包裹住她。她睁开眼,发现那不是风,可能是和尚的吻。 那难挨地痛感一阵阵过去,丝丝缕缕地快感密密麻麻涌上来,最后,她控制不住地想要投入燃烧着烈焰的炉中。但她想要活下来,不知是为了什么理由。 

 

  姐姐,你骗了我。 

 

  姐姐……


  一室烟云未散,朦胧的最后,和尚自塌上扶起她,递给她一碗药水。


  背后火烧火燎地疼,小青察觉到一只微凉的手握住了她的脚踝,安心的气息笼罩着她,那骨节清晰的手细细地为她抹去指间残血。 

 

  来自金山寺的僧人半跪于地,汗珠浸透素衣,背上已经没有龙虎的痕迹。他低头,虔诚地给蛇妖穿上莲花绣鞋。


  “望檀越步步顺遂,若险途多艰,我愿是这世上伤你的最后一人。”


  “你不问我为什么活下来吗?”


  一条蛇在等待和尚打她的七寸。


  小青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一次粉身碎骨,还是一次脱胎换骨。但生死之间,她知道了自己此刻最想要的是什么。


  她仍然打算用她的吻将和尚钉在原地,看着他的双眼仿佛从此不会有人再看着他。


  她有点儿爱他么?白湛青不知道。哪怕这些日子里夜晚熟睡前的经文声结束,哪怕她回去后发现不过痴梦一场。她只要抓住朦朦胧胧的灵感。


       毕竟,她们蛇精总是想要就去拿。想要自由,就去拿,想要和尚,也去拿。


  而他停住了,看着她的方向,眼泪纷纷流下来。那瞳孔里没有光彩,耗尽法力,散去佛身,他已经看不见了。


  小青扑过去,无声地俯在他肩头上泪流满面,她紧紧咬住手臂——她自己的。


  “和尚……”她哽咽着一声声质问他。


  “纹的好看吗?”


  “你怎么看不见了啊?”


  “我有了你的法力,以后就可以执掌金山寺了吗……”


  “主持揍我的时候你要帮我解释啊。”


  “……和尚……”


  她一直喃喃自语,月亮西沉,崖底湖水透出低低的光。


  那曾被狐妖占据的身体,现在只有小青的魂魄,她那一声声质问如迦陵仙音般美妙。记忆渐渐随着散去的雾碎成点点光斑,和尚欣慰地笑了。 

 

  他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来到这里……而自己好像完成了一件此生最重要的事……


  所以,当小青疯了似的找寻他身上的龙虎,和尚知道他的全身只有骨头在拒绝她。黑暗给了其他感官以十倍的体验。 

 

  他的存在中,一片悲伤领地拒绝入境。而他的整个肉体抵达清明地时刻,一切如焰闪动,因为只需缓慢碰上她的手,就有一阵阵火光绽开。


  他松懈的手极温柔地呻吟。小青精巧安静得手,她从中缓慢、极其缓慢、秘密进入他的生命,直到他所有深处的经脉都有一个身影在那里划桨,荡出波纹。以他为栖息地,在他肉体中唱出完全的歌。


  小和尚悄悄抬起了头,探了探这世间温暖。


  今夜月色如水,而一个女子在诗人的诗中,永远不会老去。


  最后,旅程结束了。


  门口迎接她的男子清俊温雅,他款款走来,十分感激对方为保护他的妻子受了颠簸之苦。


  和尚静静地听对方的声音,试图在心中描绘出他的样貌,试图探知一部分自己的过去,可是没有答案。


  他们就只是一程山水共同的旅人,就这样,她回到家,他回到金山寺。主持看着面前空灵明澈的面孔,想抬手摸一摸他的额发,却被他拦住。 

 

  “……师……父?” 

 

  对不起,我忘记了一切,我甚至不知道是不是你。


  “还真,下山前你曾问过我一个问题。你说这次回来会告诉我你的答案。你可有了?” 

 

  “……是什么样的问题?” 

 

  休夏自恣结束的主持看着跪在脚边的人,声音如春风拂过杨柳。 

 

  “阿难因故独出托钵乞食,途遇摩登伽女,被娑毗迦罗先梵天咒迷惑。她趁阿难迷迷糊糊时将他掳入寝室,之后百般诱惑、抚摩,眼看就要毁失戒体。幸得世尊赶来相救。阿难遭魔的原因是一向求多闻而未能实修禅定,故在境界面前无力破除。”主持说。 


        “你问我,为何要指责摩登伽女,只当她是一重魔障。众人赞叹阿难嗜欲不能劳其目,淫邪不能惑其心,他们都没有将那女子当做世间人看待。那时你说:‘若我得遇摩登伽女……’。” 

 

  “我会如何?” 

 

  “不知道,你没有说。”

 

  主持想,我不过一当机者罢了。 

 

  这个他倾注了所有心血的孩子用低哑地声音缓缓道来。


  “阿难陀与摩登伽女之间,无非‘缘起性空’罢了。世间万事万物,都是缘。具备了缘,便可起;缘即可起,便有缘灭之日。”


  “色即是空,空即是色;受想行识亦复如是。可破五蕴身,便可‘扫外相’;‘心无罣碍’便可破心执。扫外相、破心著,便是‘空’了。”


  “可。”

 

 …………

  

  金山寺授印大典,小青没有去,只听姐姐说那和尚奢靡过头,往日都是素衣袈裟,不想那法海的袈裟竟然珠光宝气,在众人面前招摇过市,毫无高僧的庄严。


  小青浅浅一笑,勾勒墨色浅深,笔下人像又添一丝神似。


  “青儿,你的疤还疼吗?”


  刚开始的一段时间,那幅摩登伽女图总是血流不止。金与红的色泽会在每夜散发亮光,驱退周遭的妖魔。白素贞被刺伤好几回,总算找到一个合适的距离。


  镜中,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疼惜地轻触她的背后,如蜻蜓点水。 

 

  小青怔住。


  案前碗莲幽幽地香,恍如昨日檐下初逢。


  细看过去却是白素贞。她好奇地伸手,抚摸女子的面容。


  “一直在疼啊,姐姐。”


  疼痛还在不在无所谓,那个为她倾尽所有刺下摩登伽女的人,早已经不在了。


  …………


       漫长的光阴过去,逢到出山,可能由于习惯,法海仍念念不忘空出一只右手。这时,僧人们有种奇妙的感觉,觉得那手中好像有细细一块空间,空空的,世界上任什么东西也填补不上。


  后来他致力于让妖物光明正大行走世间,研制使他们受控的药物,恢复它们在人间的地位,终其一生备受三界敬重。可谁也不知年少的和尚,如何在心底默默藏起一条蛇精。 

 

  他一人在世间漂流,带着荒凉双眼和被爱过的微醺面容,不知找寻什么,或者没有找寻。


  “这样漫无目的地来来去去要继续到何时?”师父问。


  而法海早在八十五年十一个月零三个日日夜夜之前就准备好了答案。


  一生一世。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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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    祝各位元旦快乐~也祝我自己生日快乐,月月更新!


        下一棒:@白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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